1、谈吐出卖了“高学历”官员
调查发现,卢恩光是一名年龄造假、学历造假、入党材料造假、工作经历造假、家庭情况造假的“五假干部”。
卢恩光的严重违纪问题得以浮出水面,源于中央巡视组巡视司法部时,核查他入党材料时的一个发现。
2016年3月,巡视干部围坐观看厚厚一摞的卢恩光个人档案时,都感到“看他的简历总觉得蹊跷”。一位组织干部分析称,“但是看他的档案头尾衔接紧密,公章和领导签字齐备,虽然存在干部任免文件不规范、笔迹存疑等问题,可一时也难以断定。”
接到举报信称卢恩光档案有严重造假行为后,卢恩光个人档案再次被摆到桌面上。时任中央第六巡视组副组长的陈毓江说,发现他是1990年填报的入党志愿书,有这样的表述,说学习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精神,而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是发生在1992年。
巡视组对卢恩光的全部档案进行了更详细核查,发现了更多可疑细节。2016年5月,巡视组将巡视发现卢恩光档案造假,以及身份、履历存疑等问题一并移交中央纪委。随着调查展开,卢恩光20多年金钱开道、造假买官之路一步步被还原。
陈毓江说,看他干部履历表,又有法学博士后的研究经历,又是管理学的博士,但是跟他接触看他言谈举止,跟他这些这么高的学历、这么高的研究能力,好像不太沾边,相反倒是觉得他在拉关系这方面能力挺强。
经查发现,卢恩光其实只断断续续读完了高中,随着职级不断晋升,他不断“完善”自己的学历,后来的本科、硕士、博士文凭,都是或靠买、或靠送、或靠混得来的。
卢恩光年龄也造假,由1958年篡改为1965年,一下小了7岁,使得他在历次干部选拔中有了年龄优势。
家庭情况也严重造假,他共有七名子女,但只填报了两名,其他五名子女均通过假手续落户在其他亲戚家。
连卢恩光这个名字都不是本名,而是自己改的,恩光二字意思是“感恩父母、光宗耀祖”。
2、1997年到2003年,六年提六级
20多年前,卢恩光在老家其实是个小有名气的私营企业主,当年生产的诺亚双层玻璃杯畅销全国,并让他迅速攒下上亿身家。
但他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当官高”,一心只想当官,而且达到了痴狂程度。
1992年卢恩光看到乡里有的企业老板名片上印着“公司党委书记”的头衔,深感羡慕,萌生了混入党内的念头。
按正常程序,从申请到入党需要一到两年时间,卢恩光嫌这太慢了。他找到时任高庙王乡党委书记的李恒军帮忙,李恒军收了卢恩光5000元钱,突击发展他入党。
《入党申请书》和《入党志愿书》是1992年同时写的,同时交的,为了看起来更合理,特意把申请书时间往前倒签了两年,因此闹出了1990年就穿越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的大笑话。
混入党内后,卢恩光又通过工作经历造假混入公职人员队伍。卢恩光的企业当时挂靠在高庙王乡中学,他请托时任校长帮他出具假的民办教师履历材料,再用它申报转为公办教师,获得国家干部身份。
1993年,聊城地区出台“民营企业家挂职科技副乡长”政策,卢恩光觉得机遇来了。他通过一番又跑又送,当上了高庙王乡科技副乡长。很快,卢恩光又被任命为乡党委副书记,职务由虚变实,实现了仕途真正起步。
1997年底,阳谷县四大班子换届,卢恩光觉得解决副县级将是关键一步,于是不惜花重金多方请托,最终顺利当上了县政协副主席,成了副县级。
为谋求仕途发展,他逐步把企业转移到哥哥、侄子等人的名下,又开始了向上一级的“冲刺”。
这一次他的目光投向了省城,开道手法仍然是大把撒钱。1999年5月,山东省政协因人设岗,增设鲁协科技开发服务中心,将卢恩光调任中心副主任。一年多后,又任命他为中心主任,成了正处级干部。
有了完整的档案,卢恩光的下一个目标是进京做官。中国残联下属的华夏时报社成了他进京的第一块跳板。
2001年,他安排自己的企业拿出500万元,通过其他企业捐助给报社,谎称是自己拉来的捐款,因此得以调入华夏时报社任职,成为副局级。
2003年为了能顺利提任正局级,他再次拉来了1000万所谓“赞助”,其实同样是自己企业掏的。
1997年到2003年,是卢恩光仕途的高速发展期。这段时期,他一年换一岗,六年提六级,从乡到县再到省再到北京,从副科级到正局级,火箭速度的背后是金钱助推。
3、每晚睡前默诵“老天厚爱、功成名就”
虽然已经进了北京,成了正局级,但卢恩光认为报社不是党政机关,不是从政的主战场,一心想调入政法、组织、纪检等系统。
调到司法部后,卢恩光在司法部附近租了房子,七年多时间很少回家,一门心思投机钻营。每晚回到租住房都要反思当天情况,多年来每天睡觉前默诵“知足常乐,老天厚爱,你已功成名就,睡觉”;早晨醒来再激励自己继续“奋斗”,默诵“不知足常进取,功名就在前边,努力前行。”
“每天早晨就是再困,到那个点就是周末我也不允许自己睡懒觉,你该起床了,功名就在前面。就警告自己,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卢恩光说。
4、每周都去给领导家里送菜
卢恩光能调入司法部并成为副部级干部,司法部有关领导有重大责任。当年卢恩光为了经营和领导的关系花了大力气,也因此在组织选拔副部级干部时得到有关领导的多次推荐。
“他对领导的生活可以说关心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周都去给领导同志家里送菜、水果、各种肉食、半成品,什么书架坏了,钉钉修修补补的这种小事,全是他在搞服务。”中央纪委纪检监察室工作人员李源伟介绍。
卢恩光自己制定了三个狠抓、两个满意,“三个狠抓就是狠抓工作,狠抓领导,狠抓群众。满意就是让领导满意,让群众满意。他关注的事儿你得干好,他重视的事儿干好,再一个牵扯到大家利益的事儿你得干好。”
在卢恩光的金钱开道、造假晋升之路上,20多名不同层级的党员领导干部收受贿赂。不少收过卢恩光好处的人后来听说他成了副部级,自己也觉得实在荒唐。现在,卢恩光案相关的各级党政领导干部,包括省部级干部都因管党治党失职失责被严肃追责。
5、在家不敢让孩子叫爸爸,叫姨夫
此前的预告中,卢恩光说“觉得自己,跟魔鬼附体似的”。一路造假成为副部,卢恩光的心态一直在变化。
最开始想当官,卢恩光是“觉得干什么事儿都没有当官有身份”。他说,“当时那个年代,不管你多大的企业老板,跟县里科局的人在一块吃饭,那企业老板都得坐在下面,都是科局的人你得让到上首去。”
买来科技副乡长后,虽然只是个挂名虚职,但卢恩光觉得终于当官了,十分高兴。“那时候就觉得,我已经光宗耀祖了,到我父母坟前,那真是好好地祭拜一番。谁要是再喊卢董事长、卢总,那时候心里就觉得不懂事,我都副乡长了。”
顺利成为副县级干部后,他发现人们仍然只拿他当老板,不拿他当领导,顿感失落,懊恼不已。“没人拿我当过副县级领导干部,从心里还是把我当一个企业老板看待。我当时就在日记上写的,没有这个壳产生不了我,脱不开这个壳长不大。”
卢恩光所说的“壳”就是给他带来巨额财富的企业,为谋求仕途发展,他逐步把企业转移到哥哥、侄子等人的名下,但实际上他开设的注册资本总额上亿的5家企业,直到落马都是他自己在幕后严密控制,“挣了钱拿过来之后行贿、犯罪,买职务级别,买官。”
不过,能成为副部级甚至超出了卢恩光自己的想象,让他自己也开始觉得不踏实。巡视期间,虽然他并不知道档案正在被重点查看,但心情整天高度紧张。“提了副部以后,中央又提出来从严治党,也觉得当了副部也未必是好事。”
落马之后,卢恩光谈造假之路说,“你这些造假,你所获得的这些利益,一方面跟你自身这是筋骨相连,就好像戴着假面具,就是粘到脸上了,跟骨头都长一堆了,没有胆量,或者没这个智慧摘下来。”
出镜时,他谈到,造假让他在家都不敢让孩子叫爸爸。“我就在家里都不允许(孩子)他们叫爹叫爸爸,不允许,要不叫姨夫叫什么的,我说别出去喊走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