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潮未减喜忧参半

具有118年历史的日本著名服装品牌瑞纳(Renown)于5月15日向东京地方裁判所递交破产申请,这是今年日本上市公司的首例破产。经营不佳的瑞纳公司在2010年被山东如意收购后虽然有过短暂的盈利,而山东如意缺乏零售经验,加之瑞纳对中国市场水土不服,结果双方在中国业务上失败。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扩大使服饰品销售急剧下降,山东如意香港子公司的53亿日元账款未能及时收回更是雪上加霜,导致其资金链断裂。瑞纳是日本家喻户晓的服装品牌,该公司的破产对中国企业的并购难免带来负面影响。

近年,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潮未减,收购日本企业萎靡不振的业务被比作接”包袱”,但被中国企业收购后起死回生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不过在当前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下,企业经营理念的磨合以及员工文化的融合非一日之功,追求收购效果立竿见影的经营方针也在无形中加大了并购后整合(PMI)的难度。目前有哪些日本企业并入中国企业旗下?中国企业牵手日本企业后能否产生协同效应(Synergy Effects)也备受瞩目。

家电企业接”包袱”是常态

中国于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不仅积极引进外资而且鼓励企业走出去,获得能源和资源、收购优良企业和技术、开拓海外市场是中国企业出海的主要目的。当时,中国家电和电子产业规模虽跃居全球第一,但在品质和技术层面上与日本企业还有很大差距。

2002年,上海电气收购了日本著名的印刷机企业秋山印刷机械,开了国有企业收购日本企业的先河。同年,海尔和三洋电机,TCL和松下,海信和住友商事的相续合作拉开了中国企业进入日本的帷幕。2005年,比亚迪进入日本开展电子零部件代工业务,同年,华为和联想也进入日本。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许多中国企业向陷入经营危机的日本企业伸出援手,中日企业间的合作领域也随之扩大。如创业于1930年的日本大型家电零售连锁的乐购仕被苏宁云商收购,创业于1959年的本间高尔夫也并入中国企业旗下。

中国汽车产销量在2009年首次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后,积极着手产品升级的中国企业开始收购日本汽车零部件企业。2010年,比亚迪收购了日本三大模具企业之一的OGIHARA馆林工厂,宁波韵升收购了生产驱动电机的日兴电机;2011年,科力远收购了松下的镍氢电池工厂(配套丰田混动汽车普锐斯)等案例当时也在日本汽车行业中被热议。值得一提的是,比亚迪消化了OGIHARA的模具技术后把以往只能在日本生产的大型车身模具在中国生产,科力远的电池也进入了丰田混动汽车的供应链。

日中关系经过钓鱼岛问题的低谷后,中国企业对日本企业(包括海外子公司)的收购在2014年至2018年间达到189件(MARR数据),收购目的主要是把新技术和新产品应用于中国市场。尤其是家电电子行业的收购案例具有很大的社会影响力,至今仍让笔者记忆犹新。

2012年,连续2年亏损的松下将旗下的三洋电机的白色家电业务出售给海尔;2017年,东芝把白色家电业务和平板电视业务分别出售给美的、海信;NEC、富士通分别在2011年和2018年把旗下的个人电脑业务出售给联想;东芝在2018年把个人电脑业务出售给并入鸿海精密旗下的夏普;中资背景的Suwa投资集团也试图入主日本著名的液晶面板企业日本显示器。

家电产业是劳动密集型的行业,其制造成本的变化使家电企业演绎着接”包袱”的经历。美国无线电公司在1954年推出彩电后也把美国企业推向全球家电行业的顶峰,日本企业在70年代的崛起迫使美国企业退出家电制造领域。2000年以后的信息革命带来的技术革新使产品更新换代加快,企业不得不缩短投资回收期间。加之日本企业创新节奏放缓并且受到中韩家电企业的两面夹击,导致日本企业不得不抛出家电业务的”包袱”,谋求轻装转型的新途径。

汽车行业开始上演接”包袱”?

目前,大陆和台湾企业的产品占据了日本家电市场约2成份额,占据了日本个人电脑和液晶面板市场约4成份额。而在日本汽车市场中除了用于公交领域的比亚迪电动大巴外还没有中国汽车品牌。相对于元器件模块组装型的家电产业而言,零部件高度磨合型的汽车产业的技术门槛高,中国汽车品牌尚不具备进入日本汽车终端市场的条件。

日本家电产业衰落后,汽车产业当之无愧的成为日本制造业的中流砥柱。复杂的零部件制造工艺和精益制造技术不仅使日本企业长期立足于国际市场,也受到中国企业的青睐。银亿集团于2017年收购全球第三大磁簧传感器的日本艾礼富,进入了高端汽车零部件制造领域;宁波均胜电子旗下的KSS于2018年收购了全球第二大气囊生产商高田;远景能源于2019年收购了日产汽车的动力电池业务(AESC)等。在电动化和智能化的大潮中,日本汽车产业链的整合已经开始,这也意味着中国企业会有更多选”包袱”和接”包袱”的机会。

总之,不管是收购东芝的白电业务还是收购高田都是日本制造业史上可圈可点的大事件。对于陷入经营困境的日本企业来说,卖身虽是无奈但也期待在中国企业旗下欲火重生。而对于中国企业来说,牵手日本企业不仅可以吸收制造技术和熟练工人,还可以提高自身品牌的溢价力。但是如不能对日本企业的品牌和产品进行正确定位并且找到合适的细分市场的话,中国企业想达到协同效应也非易事。

接”包袱”的意义在于中日企业的互补

退出制造和销售而非退技术与研发美国和日本企业虽然放弃家电生产领域,但在技术研发上仍在不断投入。目前,美国垄断了全球的半导体芯片和软件技术,日本企业在高端电子元器件领域依然强大。从2019年的数据可见,国内主流5G智能手机组件成本的38%来自于美国企业。而受美国打压的华为虽然大幅度降低了美国组件的比率,但其智能手机Mate30组件成本的33%来自索尼、TDK、村田制作所等日本企业。从智能手机的供应链中得以窥见美日高端制造业之一斑,中国企业打造核心竞争力还须一步一个脚印的爬坡过坎。

2018年5月13日,访日的李克强总理参观了丰田工厂并且高度评价了丰田的先端技术,强调中日经济互补性依然很强。国务院研究室于5月21日发表题为”深刻认识中国与日本发展的差距”的评论,认为虽然日本经历了多年的经济低迷,中国在现代化道路上与日本还有巨大的差距。

在中国企业国际化的道路上,收购日本企业的意义在于学习日本的产业技术、精细化管理以及国际化经验,其效果究竟是”海水”还是”火焰”归根结底还要取决于中国企业的消化吸收能力。目前,放弃低端制造业的日本企业全力投入新材料、人工智能、新能源、物联网、机器人等领域,意在攀登新的制高点。笔者认为,今后围绕人工智能、工业自动化、新能源汽车以及零部件、5G零部件、半导体等领域的中日合作会逐渐增加,日本企业的新技术产业化能力如何与中国制造业的”新四化”以及互联网企业的新经济模式合作,并且达到提质升级和互利双赢是重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