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瘾”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疾病吗?

BBC记者桑吉塔‧米什卡(Sangita Myska)接触了多名自称患有“性瘾”的人,尝试了解“性瘾”是否真实存在。

妮拉(Neila) 15年前从中亚到英国,在一所金融公司交易大厅展开了第一份工作,她形容那儿的人们是收入数以百万计的“大男人”,团队中只有两名女性,她的男同事有时会刻意在大萤幕展示色情影片,而并不是工作上的市场数据。

“我当时不太喜欢,但毕竟我才刚刚到这个新城市,事业在起步阶段,这份工作有可观的收入,我不太想失去这份工作,”她说。“我知道这些男同事期望我作出反应,他们想吓唬我,所以我在家收看色情影片,就可以不理会他们。” 这个特殊训练计划,为妮拉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她很快便沉迷了。

妮拉说,自己在一个保守家庭长大,性是一个从来不会被讨论的议题。因为太少接触性,她对这些影片没有抵抗力。每天,她都会希望尽快回家,选一部色情片或性玩具,然后开始自慰。

她形容过程是这样,“这是慢慢开始的,性欲被激发起,你就能看下去,同时开启性玩具的电源。收看这么兴奋的东西,会刺激你身上所有感官,把你的思绪带到远方,除非你把性玩具停掉,否则那种感觉挺不下来。但你知道你可以控制这个玩具,尽情享受,它可以为你带来高潮──这不是和其他人,特别是男人可以得到的快感。”

“从自慰到达高潮,其实是可以五至十分钟便完成的事,但你会忍下去,因为你不想脱离那个兴奋、上瘾的状态。” 这项名为“Edging”的技术,意思是“控制性高潮”,运用这种技术,妮拉可以每天看色情片两、三个小时。

她形容自己的行为有强迫症,不看不自在,理智上她知道这可能对她有害,但她会说服自己,“所有事情都很安全,你不会因为看色情片患性病,你不用化妆,所有事情靠自己,而且肯定有美满的结果。”的确,她可以每天在家继续享受这种独自的“性福”,但她也发现,自己观看的色情片类型,开始变得“重口味”。

“起初你都会看‘香草性爱’的类型,就是一男一女,或两女正常地性爱,但过了一阵子,这没作用啦,你的身体已经太习惯了,就好像吸毒般,你要提高你的剂量,所以如果想要提高快感,你要看一些更无限制、更赤裸的色情片。”

“起初你看肛交影片,之后你又觉得它变成新常态,所以你要看更硬(hardcore)的色情片,然后你会开始寻找一些极端的东西例如群交等等。” 妮拉说自己很不舒服,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一个性变态(a perv)。

对所有自认是性瘾的人来说,羞耻感是一大问题,“羞耻”令他们躲起来,也令他们更步入强迫症。 色情片也改变了她对男人的态度,她在找伴侣的时候,性格变得不再重要,反而是他们有没有六块腹肌,以及下身有多雄伟。“英国平均阴茎尺寸对我已不足够……但这非选择终身伴侣的好方法。”她经历了多段失败的感情。

什么时候让她感到恐惧呢?就是当她发现自己沉迷看一种针对女性施以暴力的色情片。

她从中得到快感,但也反问自己,“下一步是什么?我会否为了满足自己的瘾,而去看一部真的凶杀纪实电影(Snuff Movie)。” 妮拉最后辞去工作,离开原本的城市,现在她40来岁,在伦敦中部的一所诊所,为一些认为自己患上性瘾的患者提供治疗。

在英国,只有几间诊所会提供这类服务,由于性瘾不被国民保健署承认为疾病,要得到治疗需要支付每小时几百英镑的费用,估计目前每年数以百计的病人求助,当中绝大部分是男性。其中一个女性患者较少的原因,是因为女性比起男性,去坦承自己有性瘾,会有更大的羞耻感。

保罗(Paul)是一个性瘾患者的典型案例,不单是因为他是男性,也是因为他并非沉迷色情片,而是真实的性爱。他现在已经50多岁,他说自己30年前在大学开始已经有这种上瘾的问题,当时他有一名女朋友,但他并不满足。“我爱她的,我真的爱她,但就算如此,我也是会找妓女,”他说,“我很渴求有惊险的性体验,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我不应该背叛我的女朋友去与其他女子性爱,但那就是不一样。”

几个星期之间,他的行为彻底改变。

“我同时间有六个女朋友,每周会见两至三个性工作者,就好像我肚子饿,要吃外卖一样,你点完外卖之后,就忘记了。“他说自己知道有些事情出了错,他考虑求助之际,在伦敦开始第一份工作,但那个工作环境,实际上是鼓励他有这种行为。

他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闯荡,与工作伙伴一起,每周总有几天流连舞吧觅食,寻求性快感,一晚可能就花去一千英镑。“有一刻我认为自己其实没有问题,正常男人就是这样。”与妮拉一样,保罗的渴求愈来愈高要求,有十年时间,他甚至与男生性爱,尽管自己是异性恋者。

“坦白说,我是一点同性恋倾向也没有,这只是希望寻求更大的刺激感,在与男性性爱期间,我都有女朋友。”保罗跟妮拉一样,都说自己的行为是带有强迫性,如果无法性爱,便会持续渴求。而他所追求的也不是单纯的性高潮,而是一些附带的行为,让他可以享受几个小时的欢愉。 “你最不想便是射精,因为这意味整个过程结束了。”

后来,自从互联网兴起,他也把自己的“性趣”从性工作者转移到网上色情片。

保罗向妮拉的诊所求助,现在他认为自己正在康复,已经几年时间没有光顾性工作者,并有几个月时间没有看色情片。他希望能够与一名女性稳定下来。

“这是一种孤独的病……你了解到自己在世上的时间有限制,但我过去三十年也错过了一件事,就是从来没有和一个我爱、让我开心的人,有一段享受的性爱关系。”

今年6月,世卫正式承认强迫性性行为紊乱为病症,治疗师认为,世卫的做法或鼓励英国政府透过国民保健署提供咨询服务。
BBC记者桑吉塔‧米什卡说,过去几周与多名性瘾患者聊天,她认为问题关键不是在于这是否是一个成瘾的病,而是这些人真的需要帮助,去面对一个正在影响他们生活的问题。

在韦恩斯坦的问题上,他到性瘾诊所求助似乎是想释出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讯号,然而桑吉塔‧米什卡说,她所接触的性瘾患者中,都懂得分辨甚么是强奸和两厢情愿的性行为。“以我所知,他们都没有人犯罪,我认为性瘾患者主要是伤害到自己及其伴侣,但性狩猎者,则是加害于人,”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