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司法部鼎力支持了对哈佛大学的一起引发广泛关注的诉讼,本案中一组亚裔美国人原告——凭借大量证据——提出主张,称这所著名的常春藤名校歧视他们,就像它曾经歧视犹太人一样。在这起诉讼发生的同时,美国票房第一的电影是《疯狂的亚洲富人》(Crazy Rich Asians),一部让人有负罪快感的浪漫喜剧,讲的是一位年轻的华裔美国女经济学家与一位新加坡豪门继承人相爱的故事。
这两件事的交汇,反映了特朗普时代美国的一个被低估的现实。我们截然对立的移民辩论围绕的是墙和边界,因为我们刚刚经历了来自南方邻国的一波旷日持久的移民浪潮。但这个移民潮正在消退,近十年来,美国接受的亚洲移民数量超过了西语裔移民。因此,在特朗普时代过去之后,我们的种族政治斗争将逐渐被亚裔如何理解美国文化,美国政治如何理解他们,以及他们(因为“亚裔”中包含了许多族群)之间如何相互理解而重塑。
在我亲身经历的时代,有过两个故事是关乎亚裔美国人在本国政治联盟中的定位的。在里根的80年代,他们被视为最亲共和党的移民群体,他们比其他移民群体受过更多的教育、也更富裕,通常是反共的(尤其是越南裔和台湾裔),心怀与共和党传统价值观相符的儒家或基督教价值观。
但那以后,从克林顿时代开始,亚裔选民转向了民主党——这种转向可能反映了移民构成的变化(南亚移民相对于东亚移民有所增长,非基督教移民相对于基督徒有所增长),最显著的反共特征减少,并对共和党的继续右倾和白人南方基督教特征做出了回应。
这导致了一个新故事的产生,亚裔美国人在这个故事中成了一个新兴的民主党多数派理所当然的支持者,将白人霸权冲走的多元文化大河中的一个支流。在关于亚裔美国人的讨论中,“模范少数族裔”被时不时提起(并饱受谴责)。有意思的是,我刚刚描述的两个故事都在贩卖这种说法的某个版本。里根时代的故事将亚裔移民描绘为勤奋、努力工作的自然保守派,(与其他移民、其他少数族裔不同)他们不需要施舍。克林顿时代的故事则把他们塑造成自由派联盟中最高尚的群体——愿意把与少数族裔的团结放在可能会诱使他们右倾的经济担忧之上,而且,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们愿意接受一种更有利于其他人而非他们自己的族裔优待体系。
这种想法对许多关于哈佛诉讼案的自由派观点有影响,这些观点往往把平权行动的保守派批评者描绘为入侵多元文化伊甸园的引诱者,并敦促亚裔美国人保持自己模范少数族裔的纯洁,抵制只不过是精英利己主义的诱惑。
但是,除了指责悄声暗示的保守派毒舌外,哈佛诉讼案的自由派批评者们也在越来越多地把亚裔作为对象——特别是经常在流行社交媒体应用微信上交流的那些近年来美的中国移民,一位Vox作者抱怨说,微信已“成为针对亚裔的歧视故事的回音室”。
对于自由派人士来说,这些人是坏亚洲人,他们把自己的部落仇恨置于种族进步事业之上。让人惊讶的是,他们也是《疯狂的亚洲富人》中备受推崇的人群,该篇的一组开场镜头是:华裔侨民中的谣言从纽约通过(你猜对了)微信传到了新加坡。
从这种复杂性中唯一可以得到的是,新的自由派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就像旧的保守派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一样,很可能会随着亚裔人数、影响力、多样性和权力的增加而瓦解。
亚裔对平权行动的强有力支持将在这种新形势下受到考验,如果得以持续的话,那就可能会成为一种更自觉的进步主义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一些第二代的亚裔美国人已经接受了这种意识形态,正如赖汉·萨拉姆(Reihan Salam)最近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指出的那样,这是与美国文化精英同化的一种独特方式。
同时,如果亚裔对种族进步主义的支持破裂的话,有两种可能性。亚裔选民中有些人可能真的转向右翼——特朗普的白宫显然很希望这种可能,但这只有在共和党找到一种摆脱特朗普气氛的方法后才会发生,特朗普代表的是白人身份政治和偏执。
或许更有可能的是,那些拒绝平权行动的亚裔美国人,可能会开始在民主党内部形成自己的中间派阵营,这个阵营将把民主党拉回到某种20世纪90年代的克林顿主义,与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Alexandria Ocasio-Cortez)所代表的方向相反。
或者这两种情况在不同的亚裔美国人社区里都可能发生——华裔美国人将倾向于共和党,而印度裔美国人则坚定地坚持中间偏左的立场。但无论如何,本周影院与法院的事件交汇并非反常现象。这暗示着亚裔美国人的影响力和亚裔美国人的分裂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