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发银行市场传言的“千亿坏账”确实不实但涉嫌千亿违规资金操作

4月5日,一则市场传言发酵:有文章称,截至2016年11月末,浦发银行成都分行给七个企业集团的2010个“壳公司”授信1655笔,合计1600亿元,目前已显现风险865亿元。文章还称,这七家企业实则由唐铭杨、罗山东、何文军、杨凤鸣四人分别实际控制。

4月5日下午,浦发银行回应称,“相关信息与事实不符。目前我行成都分行经营正常,风险整体可控。” 同时,浦发银行官方也承认,该行成都分行资产质量承受一定压力。“近年来,受区域实体经济下行影响,我行成都分行资产质量承受一定压力,煤炭等产能过剩行业的贷款逾期情况攀升,我行总、分行均已采取必要措施加强管理,积极处置化解。”

据财新记者从多位接近浦发银行人士处了解,目前市场传言的“千亿坏账”确实不实,但的确涉嫌千亿违规资金操作,这些贷款给银行造成真正的损失并不会如此惊人;而违规操作的目的是腾挪化解不良贷款。

4月10日,银监会发布《关于银行业风险防控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出银行业金融机构要加加强授信风险审查,有效甄别高风险客户,防范多头授信、过度授信、给“僵尸企业”授信、给“空壳企业”授信等风险。对辖内银行业金融机构新发生的大额不良贷款暴露,要及时进行跟踪调查。

 或涉千亿违规操作

“违规操作是为了解决不良。”一位知情人士对财新记者透露,2016年,总行在审计、检查过程中陆续发现,成都分行在化解风险过程中采取了不当方式,可能存在违规行为。

财新记者多方了解到,一直以来,成都分行都是“零不良”,但从2016年起,成都分行的不良贷款突然“冒得非常明显”,有一个口径是该行不良率一度从0升至逾5%。

浦发银行2016年报显示,西部地区营业收入175亿元,同比减少9.77%;营业利润为41.17亿元,同比大幅减少58.63%。该行在西部地区贷款余额为4139.68亿元,占比15.09%,仅次于长三角地区27%的贷款比重;其中,成都分行资产规模为1177.48亿元。不良贷款的区域分布情况并未披露。

多位知情人士对财新记者透露,成都分行多以“投行”模式给这些煤矿企业贷款。“所谓投行模式,也就是大量的委托贷款、委外投资、表外投资非标等抽屉协议众多的‘准贷款’,经不起检查。”一位四川资深银行业人士说,浦发成都分行在矿类企业贷款上的利息远高于同业,多走“非标”通道,缺少真正的担保、抵押等缓释措施,不过也有部分贷款以矿权做质押,但化解较难,“银行拿到矿权也很难处置,没办法开采啊”。

适逢经济下行,这些贷款风险敞口巨大,再进行续贷又不符合相关政策。为了熬过经济周期,成都分行将这些大量存在风险隐患的贷款,转到企业其他的子公司进行续贷,以支持企业资金周转。

具体而言,这在业内的不良贷款腾挪术中,被叫做“承债式收购”。比如A企业在A银行已经欠息,按理应进入关注类贷款;不过,B企业将A企业用1元钱收购,股权过户后,A企业的债务由B企业承担。A银行再给B企业新发放一笔贷款,还可以要求B企业追加担保品等,B企业再用该笔贷款资金偿还A欠银行的息。经此腾挪,可能逾期的贷款就成为正常的贷款。

这便是逾2000家壳公司贷款的传言由来。多位不同机构的知情人士告诉财新记者,这些贷款企业都认账,并多数都在正常还息,目前有些表外贷款也在往表内转,成都分行的不良资产确实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那篇文章提及的企业,大多是成都较好的地产集团,现在的楼市回暖情况下,现金流无忧,不必过多担心。”前述人士指出,不过以能源为主业的东能集团(实际控制人罗山东)问题较大,不少银行都折戟其中。

“曾经的典型”王兵

成都分行的逾期贷款引起了浦发银行总行重视。

2016年下半年,浦发银行调整了成都分行领导班子,原成都分行行长王兵转任高级专家,由原昆明分行行长李卫星接任。在2017年4月7日,总行发文,因到龄退休,免去王兵高级专家职务,同时再空降多位总行干部到成都分行。“总行已经不再相信本地班子。”前述知情人士称。

据财新记者了解,王兵于2002年3月从工商银行四川分行副行长一职出任浦发银行成都分行行长,掌舵已有15年。王兵做事情路子活、有激情、有追求,热爱读“毛选”。

公开资料显示,截至2009年,成都分行存、贷款余额分别为521亿元、379亿元;截至2012年末,浦发银行成都分行的资产总额为1072.49亿元,其中存、贷款余额分别为959.51亿元和604.28亿元,超过了彼时的民生银行、兴业银行和交通银行。

正因为多年来,浦发银行成都分行的存贷规模、利润、不良等指标均在同区域股份制银行之首,以及该分行擅长“投行”模式和综合化经营,王兵在浦发银行还曾被当做标杆式的典型人物表扬。

不过,也有人指出,王兵的经营风格不像传统银行人士,一度总行的调控指令也有所不受。2015年10月26日,四川银监局曾对浦发银行成都分行下发处罚决定书,罚款40万元,案由是“贷款风险分类不及时、不准确,严重违反审慎经营规则”。

“总行查了,王兵没有收受贿赂的行为,没有涉嫌个人经济问题的来往,可能他是想做事的,就是路子走太偏了。”一位知情人士分析。

 又见达州资本

关于浦发银行成都分行的市场传言称,唐铭杨控制的蓝润集团、中迪集团、中际能源、帝升集团等四家公司,通过1201户“壳”公司贷款近千亿元。

对此,蓝润集团发布严正声明称,公司股权结构清晰可查,蓝润集团实际控制人为戴学斌先生、董翔女士。

唐铭杨更常见的名字为唐铭阳,他与戴学斌均为达州人。蓝润集团曾与中迪集团通过子公司先后投资于同一家公司——成都圆中投资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因举牌上市公司被曝光,后股东改为中迪集团独资。

从2015年年中开始,唐铭阳及其密切关系人刘江东、李勤、张贵林等分别成功举牌*ST金路、成都路桥、首控集团等上市公司,成为一股神秘的“达州势力”。彼时,据财新记者调查了解,几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皆指向了达州商人唐铭阳。

唐铭阳,生于1967年。熟悉他的一位达州人士对财新记者说,在四川达州做煤炭生意,唐铭阳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他是前辈且可以协调解决很多事情。

而成都达州商会官网会员风采栏目中一篇文章,更将其描述为“低调的黑金人”。该文称,“唐铭阳自改革开放后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即投入企业经营管理工作中,具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和经营策略。在上世纪90年代,即获评全国优秀青年企业家和四川省优秀青年企业家称号。自2000年以来,旗下企业每年向国家缴纳税收均在2000万元以上,共计纳税逾3亿元”。文中还称,唐铭阳曾花5.3亿元成功收购了四川大路煤矿。

一位熟悉情况人士对财新记者说,达州向以煤炭等矿业闻名。前些年煤炭生意火旺,当地产生一批煤业大亨,但因为涉及诸多经济利益、期间亦有多轮矿业整顿,为规避风险,达州煤业形成了复杂的股权代持现象。2013年,全国煤炭市场走向衰落,矿主之间抱团取暖,达州游资圈逐步成型。

亦有消息人士指出,唐铭阳及其密切关系人频繁举牌上市公司,部分资金可能来自于某商业银行成都分行的质押贷款。“双方签订了一份权利最高额质押合同,债权余额最高不超过约18亿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