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哲学家和美学家李泽厚在美国科罗拉多逝世,享年91岁。李厚泽先生最著名的论点就是:中国近代的历史是“救亡压倒启蒙”的历史,就是说,一百二十多年来,破除中国人千年愚昧的启蒙运动被搁置了,前五十年 在外来强敌俄国和日本的亡国灭种威胁下,启蒙运动被救亡运动耽搁了,后七十年,中共没有对人民启蒙,而是采取愚民政策,启蒙至今还没有完成,中国还在愚昧和黑暗之中。
今天在大陆的青年人,对李厚泽了解很少,这是因为他曾批评中共的“六四”镇压,所以他的作品被封杀多年。在“六四”事件中,李泽厚联同刘再复、戴晴、严家祺等共12人曾发表《我们对今天局势的紧急呼吁》,要求中央当局将这次学潮定性为“爱国民主运动”。面对中共的封杀,李泽厚在1992年移居美国。
出国后,他写了《告别革命》一书,他希望年青一代,抛弃共产党的以革命为中心的历史观。他认为,我们不要先假设革命一定是正确,一定是好的,是一个必然要走的历史道路。地主、资本家当中都有好人,当年不应该杀害和打倒他们。整个中国近代所谓的革命史,并没有多少进步意义。他认为“共产革命才是中国落后的根源”。中国人应该看到更多元、广泛的近代世界,除了革命派,改良派对历史进程有更大的贡献。
李厚泽把马克思主义简化为“吃饭哲学”、“生产力决定论”。他认为阶级压迫不重要,阶级仇恨不应该存在,阶级合作而非阶级斗争才是历史主流,当代中国的主要任务是提高全体人民的生活水平,破除愚民教育,完成思想启蒙,“告别革命”。
李泽厚先生提醒我们,要用理性的眼睛看中国,他认为,那些用阶级斗争的眼睛、革命的眼睛、皇帝的眼睛、痞子的眼睛、道德家的眼睛看中国,都不行。用简单的、情绪化的眼睛就更看不清楚。不管人们用什么最高级的形容词来捧中国或骂中国,我们都只管面对事实负责任地思考。他的口头禅是:“我只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
李泽厚于1930年生于湖南,1945年秋,李泽厚初中毕业,考上了当时湖南最著名的省立一中,因为没钱交学费,只好进了管吃饭的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他曾经对学生们说:“家道中落,没有饭吃的那种痛苦,你们是不能体会的。”
1954年他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进入中国社科院哲学所。他在美学、哲学、思想史,三门学科上都有建树。在上世纪80年代的“美学热”中,李泽厚被青年人尊为“精神导师”,在知识界极具影响力。他笔下有合称《美学三书》的著作,包括《美的历程》、《美学四讲》、《华夏美学》;他还著有《批判哲学的批判》、《中国(古代、近代、现代)思想史论》等。他曾到世界多所著名大学任访问或讲座教授。
他谈到中国传统美学,下面是两段论述:“力量、运动和速度,构成了汉代艺术的气势和古拙的美学风貌,弯弓射鸟,奔驰的马,长袖善舞的陶俑,在不事细节修饰的夸张姿态和大型动作中,在这种粗轮廓的整体形像的飞扬流动中,表现出一种气势的美。”
“药、酒、姿容、神韵、华丽好看的文彩,构成了魏晋风度,而无论顺应环境、保全性命,或者是寻求山水、安息,总藏着一种人生的忧恐,一种异常矛盾复杂的状态,这也构成魏晋美学内在的深刻一面。”
“只愿你们在这多义、朦胧和不明确性的领悟琢磨中,能读出些中国传统的味道和兴致来。”
研究中国近代思想史的学者认为,李泽厚的著作《告别革命》,为中国历史观开辟了新观点,对学术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中国百年的悲剧的真正根源,在于没有足够的社会基础、经济基础、思想基础,知识分子没有经过思想启蒙,盲目地相信了马列主义那些美丽的谎言。在中国,任何革命导致的都是独裁专制。1911、1927、1949,无不如此。毛泽东和他的后来人,从具有专断权力和独裁领袖而变为自觉的专制皇帝,就中国近代的文化来说,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悲剧。
今年,著名汉学家余英时与李泽厚先后去世,随着这群花果飘零的学者的离世,象征一个时代的结束。余英时曾评价李泽厚通过书籍,“使得一整代中国青年知识分子,从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之中解放了出来”。
世间已无李泽厚,但他的话还在世间回响:“历史从来不是在温情脉脉的人道牧歌声中进展,相反,它经常要无情地践踏着千万具尸体而前行。时代精神的火花在这里凝练,积淀下来,传流和感染着人们的思想,情感,观念,意绪,经常使人一唱三叹,留恋不止。我们在这里所要匆匆迈过的,便是这样一个历程。那么,得从哪里起头?得从遥远得记不清的时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