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冠疫情下的东京都内,在保持适当距离的情况下,笔者和原尔必达存储器的前社长坂本幸雄进行了直接对话。坂本2019年接受中方邀请,作为2号人物参与推进紫光集团的半导体存储器项目。尽管他的工作地点在神奈川县,但从产品设计到人才招聘,为了实现量产,坂本正在全面参与项目。
坂本表示,中方的热情程度不同寻常,李克强总理都曾直接和他说过请多多关照。在日本政府和半导体行业相关人士中,有人提出忠告“只会被拿走技术”。但坂本仍决定为中国工作。他表示“我到秋天就73岁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为日本的年轻半导体技术人员创造发挥能力的舞台”。
浮出水面的是中日发展势头的差异。尔必达由日立制作所和NEC剥离的存储器业务整合而成,是日本国内最后一家DRAM专门企业,现在则成为美国大型企业的一部分。
就像这样,日本在半导体领域的全球份额以1988年的50%为顶峰,现在降至9%。如果除去生产设备和半导体晶圆企业,仍保持势头的只有今年秋季进行控股公司上市的铠侠(KIOXIA,原东芝存储器)和索尼等少数几家,日本的半导体技术人员也明显减少。
再看中国,政府相关投资基金仅在最近数年就将5万亿日元规模的资金投入半导体领域。坂本参与的计划也正属于中国巨资扶持的半导体产业,在此背景下激化的是中美摩擦
美国政府的对华制裁进一步加码,采购华为等5家中国企业的通信设备、监控摄像头和无线电设备的各国企业也被列入制裁对象。如果违反,将被排除在美国的政府采购市场之外。
最近的紧张状态被称为“第2次斯普特尼克危机”,据称原因是中国企业在5G和人工智能(AI)技术上存在感增强,但追根溯源实际是围绕高性能半导体的技术摩擦。例如,在通信基站的核心模块处理器方面,中国的技术相比美国和韩国被认为也毫不逊色。有观点指出有些领域中国已实现反超,美国打算彻底维持封锁。
半导体产业的中美脱钩变得清晰,技术和市场被完全一分为二。一方是标榜自由贸易,但美国有可能掌握企业生杀与夺大权的阵营。另一方则是中国可能通过力量有可能打破全球供求、竞争力和地缘政治平衡的阵营。
但如果认为处在脱钩中心的中美半导体产业将陷入困境,实际上可能未必如此。
在美国,已经诞生数家设计下一代AI芯片的潜力无厂企业,在有观点认为“摩尔法则(处理能力每18个月翻一番)将终结”的背景下,借助与此前的“微细化”不同的方式提高半导体性能的技术创新已有一些迈向实用化。
此外,中国也在越来越难以从日美购买生产设备的背景下,抓住机会专注于引进技术和自主开发。认为到3、4年后中国将掌握与美国相同水平的生产技术或许不会有错。
另一方面,感到困惑的是被卷入其中的日本企业。在中美摩擦的夹缝中,日企应该与哪一方优先做生意?不得不选边站的事态已经发生,业务容易变得不稳定。
对日本来说,被迫选边站的原因可归结于本国市场狭小、依赖贸易、以及财富集中于通过数字技术掌握主导权的国家这一“赢家通吃”时代。目前的状况与日本追随欧美、以成本优势取胜的90年代之前不同,现在的日企难以逆转美国GAFA和半导体巨头建立的世界。
那么日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情况并非如此,也不应该如此。日本目前存在机遇,那就是瞄准美国和中国都没有涉足、且对今后的技术创新来说不可或缺的领域。
笔者关注的是材料不采用硅,而是使用砷化镓等的“化合物半导体”。观察各企业的知识产权状况,从专利的取得总数来看,全球仅为不到5千件,少于美国英特尔1家在硅基半导体领域拥有的专利数量。
但是,通信标准从5G向6G过渡、或纯电动汽车和自动驾驶汽车普及时,硅基半导体将面临极限,能承受更高速大容量通信的化合物半导体的时代将到来。虽然硅基半导体并非被完全排除,但技术必将陈旧化。在化合物半导体这一潜力领域,在专利数排在前10的企业中,有7家是日企。
半导体用硅来制造,按摩尔法则进化。处于支配地位的是本国市场巨大的国家。在超越这种一般说法和常识之处,存在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出路。与其在中美的夹缝中担忧如何选边站,不如着眼于5年乃至10年后,努力成为第3极。如今或许正是日企将这些“矿脉”可靠地变为资产,画出蓝图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