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董事长吴小晖还未被公开指责犯有任何不法行为。中国当局有时候会将金融人士拘留问讯,不过几天后他们就会恢复自由继续在公司任职。安邦周三在其网站上表示,吴小晖由于“个人原因”暂时无法履行董事长的职责。
安邦是中国现代经济中两个矛盾面的具体表现,一方面是敢冒风险的资本主义,另一方面是不定期的政府严厉控制,这两方面的搭配极不稳定。在国外,安邦数十亿美元的收购活动震惊了华尔街,而这正是在北京采取措施控制这种交易的时候。在国内,安邦从中国投资者手中吸收了数百亿美元的资金,这些大大小小的投资者们在追寻自己的成功梦想,这让北京在试图遏制潜在的金融危机时,让金融系统变得更加脆弱。安邦还涉足太平洋两岸充满风险的政治游戏,比如向特朗普总统的女婿贾里斯·库什纳(Jared Kushner)献殷勤。
从字面上看,安邦像是一家不张扬的、保守的保险公司。但安邦通常的做法似乎就像是平常不成文的政治指导方针对它不适用似的,这可能是因为吴小晖和邓小平的外孙女结了婚,邓小平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最重要的领导人。
“在中国经商的基本规则之一是,每个人都是一条被牵着的狗,”曾在亚洲从事银行工作的侯伟(Fraser Howie)说,他与别人合写过三本关于中国金融系统的书。“没人有自由。党不给任何人自由,只是用皮带牵着他们,时紧时松而已。”
中国企业的一条明显红线是:没有中国领导人的明确支持,尽量不要搅和到中国的外交政策中去。
然而,安邦在去年晚些时候试图投资库什纳部分拥有的一幢办公大楼。由于库什纳在特朗普政府中担负着制定中国政策方面的职责,这笔潜在的投资在美国引起了争议、并最终告吹,但这让北京受到指责,有人认为北京试图干预美国政治。没有一家中国银行自告奋勇要在这笔可能的交易中起任何作用。
中国的一些分析人士说,政治考虑可能是北京拘留吴小晖的主要原因,他们指出,共产党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召开代表大会,党的官员们将在大会上形成新的领导层。安邦的所有权结构也非常模糊,许多股权归吴小晖的家人和朋友拥有,这些人的生活水平明显不高,这在国内引起猜测,认为安邦背后有其他有钱有势的人物。
家住北京的历史学家章立凡是毛泽东时代一位粮食部长的儿子,章立凡说,通过拘留吴小晖及其他非常成功的商业人士,中共领导人向潜在对手发出了一个强大信息,表示共产党不允许异见。“这样做能防止你的对手采取行动,”他说。
安邦也想逾越、甚至不顾政府对中国保险公司可以做什么制定的往往并不严格的界限。
不到十年前,监管者解除了对几家中国保险公司的约束,允许它们在广泛的领域投资,安邦是这些公司之一,而且做法也最声势浩大。收购了华尔道夫酒店后,安邦参与了一系列的全球高调交易,包括最终落空的购买喜达屋酒店及度假村的努力。
即使在上海股市2015年夏天崩溃后,安邦的收购活动也没有停止,股市的崩溃导致中国政府开始加大措施,遏制公司和个人把大笔资金转移到国外去。上周刚透露的消息说,从今年9月开始,银行必须每天向政府上报银行卡持卡人在海外的1000元以上人民币(约合147美元)的支出。
安邦的收购活动也是对中国保险监管机构规定的检验,监管机构规定,保险公司在海外的资产不得超过其总资产的15%。据安邦今年春季公布的最新财务报告,安邦主要业务人寿保险的资产,近60%在海外。但是,上述规定在如何计算保险公司的海外资产和总资产等关键问题上定义不清。
安邦还辨称,它进行收购靠的不是将人民币兑换成外汇,但并未解释公司在不兑换大笔货币的情况下,如何为那么多笔国外交易提供资金。
为了给投资筹集资金,安邦极力推销国内所谓的理财产品。理财产品通常是短期投资,它们为投资者提供比银行存款利率高得多的回报率。虽然理财产品经常通过银行营业部和证券交易所出售,让投资者有一种信任感,但这些资金往往不出现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而是成为不明不白、而且有时是投机性质的投资。
安邦理财产品的销售给公司带来了令人瞩目的增长。在截至去年12月的六年中,安邦人寿保险部门的资产增加了2876倍,达到2130亿美元。安邦还有一个更小的从事财产保险业务的部门。
但是,理财产品已经引起了监管机构越来越多的关注,监管者担心,这类产品可能会失败,从而在中国脆弱的金融体系中引发震荡。上月初,中国保险监督机构禁止安邦出售其投资产品中的两个,其中一个被禁的原因是,安邦将其描述为长期投资产品报给了保监会,但产品实际上是两年期投资。另一个被禁的原因是报给保监会的文件中没有精算师的签名。
“保险行业的性质应该是安全性、流动性,最不重要的是收益,”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风险管理与保险研究中心主任雎岚说。“由于我们不允许保险公司破产,一旦一家公司陷入困境,政府就需要出来救它。”
吴小晖被拘留后,投资安邦理财产品的人们从周二晚间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活跃起来,他们讨论的问题是,把钱继续留在公司,还是要求公司立即退款,提早赎回会被征收高额罚款。
“我担心会出大事儿,让我血本无归,”一名投资者写道。“但撤资的代价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