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相親:一代「巨嬰」的婚姻觀

《中國式相親》的設置與儒家傳統一致。節目的女主持人金星(最左)是中國最受歡迎的娛樂名人之一。

《中國式相親》的設置與儒家傳統一致。節目的女主持人金星(最左)是中國最受歡迎的娛樂名人之一。

北京——你是一名年輕的中國男子,父親告訴你,他未來的兒媳必須掌握的最重要的技能是照顧家庭。你的母親反對讓一個40歲的女子做你的候選伴侶,因為她的年齡太大,可能生不了孩子。

這不是革命前的中國,而是一檔新的電視相親節目。

  • 25歲的張天舒上個月出現在《中國式相親》上,她表示這是她第一次遇到自己喜歡、母親也認可的男青年。

自去年12月底首播以來,《中國式相親》吸引了大量觀眾,還在中國的社交網路上引發了熱烈的討論。它的一個微博頁面被訪問了1.77億次,已經播出的前三集在網上獲得了2億次觀看。

相親節目在中國已經不是新鮮事物。在最受歡迎的《非誠勿擾》中,有幾位選手曾因發出有爭議的宣言而出了名,比如「我寧願坐在寶馬車裡哭,也不願意坐在單車後面笑」。《中國式相親》不同的地方在於,它賦予父母干預子女選擇的權力,許多觀眾表示這樣的設置反映了中國當下的社會現實。

「父母在很多年輕人的婚姻中起到了決策作用,他們出現在節目中,明碼標價說出自己的要求,這些增加了這個節目的受歡迎程度,」相親網站百合網的首席婚戀專家周小鵬說。「觀眾喜歡看這個節目,因為這就是對現實的反映,中國年輕人的婚姻決定是很受到父母影響的。」

周小鵬女士還表示,這個每週播出的節目讓人想起了中國包辦婚姻的傳統,也就是家裡的長輩請媒人為子女找配偶的傳統。儘管包辦婚姻在1911年最後一個皇朝覆滅之後就受到阻止,並在上世紀30年代被國民政府所取締,但中國的千禧一代——往往被描繪成獨生子女政策下被父母過度縱容和保護的一代——現在發現自己在順從父母的意願,後者隨時準備為他們提供一切,包括配偶。

來自東北省份遼寧省會瀋陽的25歲女子張天舒在今年1月出現在了這檔節目上,她表示自己之前的男朋友沒有一個能讓她母親滿意的。

「我媽媽是好意,她希望我能找個她認為好的對象,」張天舒在接受採訪時說。「我自己其實並不著急,但是我父母比較著急,尤其是看到身邊親戚朋友的孩子都漸漸穩定下來了。」

張天舒的父母給她介紹過好幾個對象,但沒有一次相親激起過愛的火花。幸運的是,她在這檔節目上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而且父母也認可他。

這檔節目的女主持人是中國最受歡迎的娛樂名人之一:金星,一位變性女性。如果這一點挑戰了儒家傳統,這檔節目的設置則更貼近這些傳統。基本設置是幾名年輕男子或女子排成一排,與五對父母面對面。這些父母的子女則待在另一個房間,在那裡他們可以通過監視器看到相親的過程,也可以通過電話與父母溝通。只有得到父母同意的候選人才能與他們的子女見面。

對男性候選人而言,父母最關心的似乎是他們的財務狀況。對女性而言,如果年輕、漂亮,看起來似乎比較天真,會有幫助。在其中一集中,當一位潛在的新郎問對面的家長他們的女兒談過幾次戀愛時,所有家長都表示,他們的女兒既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帶過一個男人回家。

「她有很高的標準,」一位母親自豪地說道。「基本上還是白紙一張。」

在接受《解放日報》採訪時,這檔節目的編導姚瑤表示,節目中父母為子女的婚姻那麼操心,讓她很受觸動。

「當時我們設計父母與子女同台,首先是想掃清婚姻路上不必要的麻煩,」她說。「一個人背後的家庭和父母,在婚姻中的重要性是不可迴避的現實。婚姻和談戀愛不完全是一回事。」

周小鵬表示,中國的父母之所以在子女的婚姻中有這麼大的發言權,有一個原因是其中有許多父母在為孩子的婚姻埋單。中國的婦聯2015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全國平均結婚年齡為26歲。但結婚的費用超出了這個年齡的大多數中國人所能承受的範疇。一份行業報告顯示,2016年在上海舉辦一場婚禮的平均費用為20萬人民幣。這還不包括一套公寓和一輛車的費用,這兩樣被普遍視為訂婚的先決條件,而且往往是由男方父母提供。

「相親比較普遍是因為從一開始,兩家父母就明確知道對方的家庭背景,可以說選擇對象是受到父母挑選過了的,這樣比較有效率。」周小鵬說。

女權主義者和文化批評家呂頻說,家長制的價值觀從來沒有完全從中國文化中消失過,有跡象表明它正在復興。

「很多中國家庭都進入了中產階級,他們希望能通過和相似背景的人結婚鞏固家庭的社會地位。結婚這件事在這個意義上來講是關乎全家族的一件事。」呂頻說。

她說,沒有父母的幫助,中國很多年輕人是結不起婚的,甚至在結婚之後,他們仍然需要父母在帶孩子等問題上提供幫助。

「太多的保護和太多的支持讓中國產生了一代長不大的孩子,」周小鵬說。

」我的很多客戶找到我跟我說,他們的婚姻從開始就不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而是比較方便,聽從了他們父母的意見,父母認為是門當戶對合適的婚姻。我問我一些單身的客戶他們對未來伴侶的期待是什麼,有人也會說會相信父母的經驗和意見,我覺得這樣不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態度。」她說。

微博上的一些評論者表示同意。「中國滿是巨嬰,」一個網友寫道。

但也有人說,這個節目只是承認了尋找伴侶的現實情況。

另一個網友寫道:「這總比談了一段時間戀愛之後,發現你和對方的父母處不好分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