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色列北部高高的群山中,在胡尔费什(Hurfeish)村一个只有一间屋子的石头房子中,大约 40 名妇女散座在木凳、塑料椅子和现代的皮沙发上。她们所有人都穿着黑色或海蓝色的连衣裙、长裙或衬衫,头上戴着白色长纱。她们手中飞针走线,忙着缝纫白色花 边或各色绣品。
这些手艺在德鲁兹(Druze)女性中已经流传了几个世纪,她们大多是从母亲和祖母那里学到的。德鲁兹派是 11 世纪埃及形成的伊斯兰信徒唯一神教派的一个分支,现在共有信徒约一百万人,遍布整个中东地区。而现在,这些妇女正用这种手工创造着自己的未来。今天,她们 作为一个合作社的一员聚集一堂,一起制作手工艺品,不仅为自己的社区,而且也向外来者兜售。对她们中许多人而言,这都是第一次自己挣钱。
49 岁的阿妮巴·法里斯(Aniba Fares)表示,“一开始我们这样做还只是个爱好,现在却成了工作,”她正在制作一个白色的花边长纱,与自己黑发上戴着的类似。
法里斯是以色列山区与世隔绝的德鲁兹村庄众多妇女中的一个,她们开始向游客敞开自己的手工艺品、厨房和家门,这一群体正在日渐壮大。她们与其他提供家庭餐饮 服务和烹饪课程的当地妇女一样,常常接受公共财政补贴及创业项目补贴,政府希望借此增加阿拉伯少数族裔的就业率。这不仅在经济上帮助了妇女,而且让游客们 也能更深入地接触到德鲁兹人。
多年来,游客只能通过德鲁兹男人的眼睛感受德鲁兹文化,这些男人往往是餐厅 和村庄里为数不多的其他公共场所的经营者。由于德鲁兹人不允许外人了解其宗教体系及宗教经典的详情(其中有来自多年宗教迫害的神秘教义),因此,进入这些 妇女的工作和生活空间,让游客能了解其生活状况,同时,也打开了一扇席卷以色列许多阿拉伯少数族裔社区的社会变革之窗。
与其他同龄德鲁兹妇 女一样,法里斯直到十多岁也没机会学习,从未出门工作,也没有独自离开过村庄,而她的女儿已获得大学学位,并从事教育工作。这种鲜明的对比在这个 6,000 多人的村庄比比皆是。在过去二十年里,随着德鲁兹人及其他以色列阿拉伯少数族裔日渐融入以色列的经济生活,德鲁兹年轻女性上大学、驱车上班、摒弃传统服饰 已蔚然成风。 这些年轻女性所做的事情正是几十年前村庄里的德鲁兹男人所做的事情。但 40 岁以上的德鲁兹妇女大部分则都被撇到了一边。
法里斯说:“这些变化令人欣慰,但开始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已经太老了。”
阿拉伯海法学术学院(Arab Academic College of Haifa)性别研究教授嘉娜·法拉杰·法拉(Janan Faraj Falah)是以色列第一位获得博士学位的德鲁兹女性。她表示,德鲁兹宗教教义中并没有说女性不应该工作。“但多年来,德鲁兹宗教领袖教导妇女不该学习, 也不该走出村庄。”她认为,这是试图固守传统的一种控制手段。“宗教领袖认为女性需要留在家中。”
但到了 1990 年代,情况开始改变,越来多的妇女出门学习和工作。
合作社协调人、38 岁的阿法芙·吉恩奈姆(Afaf Genem)上过大学,现在为区议会工作。她表示,今天虽然并无正式宗教禁令,但社会规范演变依然缓慢。实际上,每当因为鼓励妇女从事工作而遭受批评,吉 恩奈姆都会前往村宗教机构,后者表示,现在已经允许妇女工作。但吉恩奈姆说,许多妇女宁愿呆在村子里,于是建立合作社就成为一个应运而生的折衷方法。
最近的一个夏日,制作花边的妇女们欢迎我到访,给我看她们的手工艺品,并用奶酪馅点心和冷榨汁招待我。这座房门朝向院子,院子里有无花果和石榴树投下的树荫。
其中一名妇女——55 岁的沙南·奈拉(Shanan Nahila)告诉我,她加入合作社更多地是为了社交,而不是为了赚钱。
她一辈子都在胡尔费什村生活,她说:“我喜欢和其他妇女坐在一起,我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谈论家庭和孩子,谈论各种变化。一切都改变了。”
来合作社让她有机会谈论这些变化,例如怎样对待不再从事宗教活动的孩子。这也是这些妇女中很多人担心的问题,因为德鲁兹传统认为,只有虔诚信教的人才有权阅读宗教经典。由于越来越多的德鲁兹人摒弃学习宗教教义,了解传统的德鲁兹人也日渐减少。
合作社成员、41 岁的萨法·胡希(Safaa Husi)是虔诚的教徒,她说:“所有成年人都信教,但孩子们的情况则有所不同。”
妇女们表示,在这些变化中,制作这些手工艺品以及建立这样一个全女性工作环境的想法,就是一种保持传统的方式。
“它让我们回归传统,”吉恩奈姆表示说,同时补充说由于当地女孩们发现游客喜欢买这些手工艺品,于是也就更有兴趣去制作。
“以前这种手工艺品并不起眼,妇女们会把做手工当作一种爱好,其作品都会被束之高阁,一开始,她们不相信从特拉维夫来的人会买她们做的手工艺品,但事实却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