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感到中国崛起和自身脆弱的两种演化前景

亚洲市场如此关注美国中期选举还是第一次。美国施压导致中国经济恶化,对中国经济依赖程度提高的各国也将遭受到逆风。由于美国出现了“扭曲国会”,有声音期待特朗普将受到牵制,从而不得不放缓强硬姿态。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管美国中期选举的结果如何,极端地说即使总统不是特朗普,美国早晚也会涌现出对华敌视论调。美国之所以态度如此坚定,相比特朗普个人的天性,更主要的原因是超级大国的立场受到威胁。这种局面并非第一次出现。上次出现同样的局面可以追溯到日本泡沫经济达到顶点的1990年。

日本无线通信企业友利电控股(Uniden Holdings Corporation)的会长藤本秀朗的经历在今天很值得回顾。1990年,藤本参加了美国权贵俱乐部“波希米亚俱乐部(Bohemian Club)”的夏令营。历任美国总统等各界权贵在为期2周的夏令营中畅所欲言。
藤本十分震惊。美国人都在说“冷战已经结束,今后的敌人是日本”。在美国金融行业萎靡不振的情况下,日本野村证券当时实现了5000亿日元的年利润,这也招致了批评。藤本至今仍记得那种恐怖的感觉。藤本说:“在金融、汽车、通信和军事等重要产业,为了守住世界第一的位置,美国不择手段”。
中国如今提出力争在尖端产业掌握世界主导权的“中国制造2025”战略。美国副总统彭斯在10月的演讲中表明,这一战略将“掠夺”美国技术,“(美国)将以坚决的姿态应对”,这与1990年的美国如出一辙。美国对威胁自身产业主导权的国家的警惕感在不同时代是相通的。
美国是如何分辨“敌人”的呢?经济学家Geoffrey Crowther等人提出的国际收支的发展阶段论可以成为启示。这一理论认为,一个国家随着发展收支结构会发生变化,从而进入不同的发展阶段。从国外借钱来实现增长的“债务国”会蜕变成通过出口赚取外汇并偿还贷款的“债务偿还国”,之后再上升为通过积累的海外资产获得利息等收益的“债权国”,最后是积累的海外资产出现减少的“债权减损国”。
日美的明暗对比出现于1982年,当时美国沦为债权减损国,而日本则从债务偿还国上升至债权国。日本不仅通过出口赚取了大量外汇,还通过海外投资的收益积累财富,处于巅峰时期。
这种局面牵动着美国的神经。累积的焦虑最终爆发,出现了1987年美国议员砸碎东芝录放机以抗议该公司违反禁令向苏联出口机床的“东芝事件”,以及1989年三菱地所对被称为“美国之魂”的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的收购遭到美国民众反对事件。
中国目前属于债务偿还国。虽然通过出口赚钱,但是还不能通过海外投资获得大量收益。但毫无疑问,中国的目标是成为债权国。2007年中国成立了主权财富基金,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构想,2016年成立了推动该构想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上述举措全部是为了建立能够通过对外投资赚钱的体制。中国就像1980年代的日本一样,步入令美国焦虑和害怕的阶段。
日本因经济泡沫破裂,对美国的威胁消失。但是取代日本成为美国新威胁的是中国,中国与美国并非同盟国,意识形态也不同。美国对中国的警惕感远超1990年对日本的警惕感。
美国之所以焦虑还因为对自身财政状况感到担忧。大规模的减税措施造成美国国债发行量增加。在美国国债利息支付费用急剧增加的背景下,作为美国主导权源泉的国防费正在受到挤压。
分界点是利息支付费用超过国防费之际。对于特朗普来说,到那时美国国债持有者会比美军更重要,那也正是“美军败给债权者之际”。这一天正在渐渐逼近。美国国会预算局(CBO)今年预测,美国将在2023年迎来这种情况,比2016年的预测提前了4年多。而且,海外最大的美国国债持有国是中国,持有比例为7%。

目前的状况几乎可以说“在国防费上投入巨额预算,美国国债的付息真的没问题吗?”,美国甚至可能被迫压缩国防费。2010年,时任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Mullen)感叹“我们国家唯一最大的威胁就是公共债务”,这种状况进一步恶化。
面对中国这个“敌人”的崛起,美国无法如自己所愿般行动。全球资金可能被美国的“低可预见性”所摆布。备受关注的是原油市场。美国11月5日全面重启对伊朗的制裁。日本能源经济研究所预测,受原油供给不稳定影响,原油价格可能暴涨至1桶100美元,但今年徘徊在每桶60~80美元的水平,今后走向也难以确定。

其原因是全球最大原油进口国中国的经济减速很可怕。2016年初经济减速担忧导致中国股价大跌之际,原油价格曾大幅下跌,一度跌破30美元。
美国左右中东各国原油生产的影响力出现下降,原油价格容易上涨。一方面,如果美国为死守主导权继续对中国施压,将对原油价格构成拖累。旗下拥有能源企业的韩国财阀的经营者表示,“今后(原油价格)将上下大幅波动。要具备看清平均值的眼光”。
中美冲突的影响不仅限于原油领域。1年前对于市场来说,中美贸易战只不过是“尾部风险”(指不太可能发生但一旦发生则代价相当高的风险)。如今贸易战不仅成为现实,而且中美冲突的舞台还在向贸易以外领域扩大。对中国崛起的脚步声和自身变得脆弱这两种转变感到害怕的美国将震荡全球的资金。“新常态(New Normal)”一词很适合当前。